KNIFEPOINT

【口条/启一】圆光大饭店(三)

不正经上海滩

非正宗沪方言




第二天一大早。

 

“号外号外,先睹为快——荣家易主,正牌继承人今日于圆光大饭店召开新闻发布会!”

 

报童很兴奋,挥舞着报纸跑过十字路口。

 

这可是个爆炸新闻。

 

但这次发布会有点家族会议的性质,对记者证件查得很严格,除了有资格的之外连苍蝇都不能放进去一只。反正包都包场了,荣家的安保部门干脆封锁了圆光饭店,员工都休假了。本来想浑水摸鱼溜进去的,没办法,在家等报纸登新闻也是一样的。

 

但刘启没休假,而且今天他要面临在圆光大饭店工作生涯里最艰巨的任务。

 

想什么呢?不是开坦克,不是当保镖。

 

是当主角。

 

时间回到昨晚窃听与反窃听的对峙。

 

“别动。谁派你来的?”

 

“我,我就是酒店的服务生。在门口的时候。”

 

李一一有点儿印象。他当时觉得这高个子看着端端正正,怎么痴痴傻傻的,堂堂圆光大饭店在做慈善?

 

“刚才你旁边还有人吗?”

 

“没有。就我一个。”

 

“既然你上了贼船,那就帮个忙,事后有重酬。”

 

刘启百思不解。我什么也没听见,就知道你们哗啦哗啦一顿吵,然后拿枪到处指,哪能就上了贼船呢?

 

不过道理刘启晓得的,枪口离得这么近,一枪下去你妈妈都不认得你,还要问“为撒拿烂糟糟额番茄冒充阿拉尼子*?”

 

于是他就答应了。

 

这一周他将是荣老板流落江苏乡里的私生子,母亲难产过世后吃百家饭长大,没读过书,小时候发烧没钱诊导致现在智力有点问题。面相显凶悍,情感表达障碍,光听三年前找到他的李秘书的话。

 

尽管主观条件如此恶劣,但继承事宜好歹血脉相连,名正言顺。

 

“这领结怎么系这样紧?”刘启勒得慌,觉得他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。

 

“废话介*多,生怕别人不晓得你假?”

 

李一一怕佣人里安插了几个派系的眼线,就亲自给刘启换衣服。

 

“现在你才是求人的好伐?”

 

“你懂个卵,要不是时间紧迫,我还可以找更好的。”

 

“你讲粗话。”

 

“你不讲?军校里一群小瘪三不讲?站正好不好,烦色特*了!”李一一摩拳擦掌,欲一拳把刘启揍歪。

 

刘启被暴躁的李一一骂得哑口无言,这明显是威胁,暗示他已经把你的生平经历摸得比你妈妈还清楚。只好听话闭嘴。

 

西服紧绷得要死,没时间量体裁衣,只能去裁缝店买现成的。

 

上台的时候,刘启发誓他当逃兵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。

 

聚光灯和闪光灯快把人烤熟了,他根本看不清记者的脸。就只是念稿子,刘启巴不得快点结束,越念越快。

 

他的背被不轻不重地打了一巴掌。

 

站在他身后的李一一低声咬牙切齿:

 

“装——傻——”

 

这好办。刘启接下来开始频繁出状况。一个实习记者回报社冲洗的照片上,荣家继承人不是打翻了茶杯,就是皱眉撅嘴闹别扭。

 

这明天,登哪张好呢?

 

那个实习小记者思来想去,最终选了一张比较像话的。

 

继承人正襟危坐垂着眼,李秘书俯身在他耳边说话。

 

但是各报社登的照片千奇百怪,荣老大的亲儿子是个戆大*的传言就坐实了。

 

散会后,李一一赶紧跟那几个心怀鬼胎的荣家子侄告辞,把刘启,不,这一周是荣家继承人,塞进车后座里。

 

“麻烦有点样子。不要看见车就主动往驾驶座走。”

 

“这不是习惯了么。我一向只开车,不坐车。”

 

李一一焦头烂额地从灯光如昼的圆光大饭店离开,心情并没有变好。

 

他拿出手帕开始擦枪,枪口对着刘启这边,黑洞洞的,一不慎就要走火。

 

“等等。”李一一的手被刘启制止了。

 

“有屁放。”李一一抽手,拿着枪不好用力,没抽回来。

 

“别搞危险动作,”刘启贴向李一一的左耳,怕司机听见,用极低的声音说,“我己经上报纸了,要是现在把我给毙了,你怎么交代?”

 

刘启后半截话染上笑意,一股湿热的气流钻进李一一的耳朵里面,鼓膜震颤,每一缕绒毛和黏膜都在掂量着筹码的份量。

 

李一一对刘启的盲目自信好没气。转过头来对他说:

 

“你以为你的任务就是做几天皇帝哦?”

 

“不然呢?”

 

“准确一点,是做个傀儡皇帝。”

 

“为什么?”刘启问他。

 

李一一露出高深莫测的嘲讽表情,好像在说,你有什么资格知道豪门家事。

 

“这个知情权我还是有的吧?毕竟我们现在通力合作,谁也不吃亏嘛。”

 

李一一对刘启稍有改观,说话时不时透露出一点文气,原来不是个真戆大。

 

“好吧。你想知道什么,我考虑一下。能说的,知无不言。”

 

“我问你,你为什么不自己坐这个位置。”

 

“名不正言不顺。”李一一摘下眼镜,瞑目养神。

 

“我不信。”

 

车里沉默了一小会儿。

 

“我也没说假话,要是坐上这个位子,确实于情理不合。最主要是我惜命,这个地位迟早要了我的命。”

 

“你手上沾了血,还怕死?”

 

“是人都怕。我的命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不能死,我还有事要做。”

 

“你为什么跟我讲这么多?”刘启看李一一阖眸,像一头疲惫的孤狼,话也不似作假。

 

“当然是跟你要做的事有关。册那,切列*死了!”李一一觉得刘启很烦,不说嫌少,说了嫌多。

 

车过了黄浦江,在一栋公寓楼前停了下来。李一一径自开门下车,把刘启扔在车上。

 

刘启没动,只是透过车窗看外面的夜景。

 

夜上海是很好的。繁华一带亮如白昼,人们眷恋光明却总使夜未央,好似在夜里刽子手能与死囚谈和,阔佬能和乞丐交好。越是靡靡,越能万国汇聚,开风气之先。他从前都没空,也没兴趣欣赏。

 

今日一见,那个歌星果真唱得没错,歌舞升平。

 

车门打开,李一一取了个箱子又回来了。

 

“你把我放在这里吧。我自己走回去。”

 

“上了贼船还想回头?晚了。”李一一探头对司机说。

 

“麻烦,回圆光饭店。”

 

“你没说不能回家,这是绑票。”

 

李一一翻着箱子里的纸,没工夫讲话,就斜睨了刘启一眼。

 

刘启觉得他的心被什么人捏着沉进黄浦江里,又被滔天巨浪抛向半空。

 

回到酒店最高层的总统套间,李一一撵走所有人,跟刘启交代下一部署。

 

“看到了吗?现在这家酒店实际上被日本人掌控着。”李一一拿着一份股权说明书,左下角盖着一个日本人的姓名章。

 

“所以?”

 

“日本人要一家饭店有什么用?这家饭店招待的都是政要富商,合作机会很多,你给我开厂行方便,我给你军火技术。”

 

“政府里有人要军火?”

 

“可能是南边势力跟政府搭上线,要拥兵自立,既可以掀了现在的,那个牵线人又能趁机往南走去新政府捞到好处,不用在这些外国佬面前伏低做小。上海内部烂得千疮百孔,是个人都看在眼里。”李一一的话半真半假。

 

“那我现在要做什么?”

 

“现在名义上,酒店是你爸爸包下的,你可以随意使用所有房间设施。”

 

“所以现在,”李一一站起来,伸出右手。

 

“我以上海共产党下属无产学生联合会特派员的名义正式邀请你,加入我们的革命,寻找烈士遗物。”

 

圆光大饭店对面的楼,一个妇人推开窗子。

 

她看到圆光饭店最高层的窗户有个男的往外爬,一副一心寻死的样子。

 

还有个男的抱着他的腿往里拽。

 

啧啧啧,哦呦呦。世风日下,逼良为娼,真是伤风败俗。

 

她把窗户合上了。

 

圆光饭店五楼。

 

“刘启,我警告你,你要是跑了可就前功尽弃了!”

 

“你们搞革命的成不成功跟我一个老百姓可没关系!”

 

“你答应我的!”

 

刘启突然顿住。李一一暗喜,这是有戏?

 

刘启站在窗框上,慢慢回头。

 

“小秘书,”刘启挑着眉,“答应你的,是荣家继承人,关我刘启卵事啊!”

 

“侬格是*逃兵行为!”

 

“册那*,我又不是第一次当逃兵!”

 

新一轮的拉扯又开始了。

 

翌日早,荣家子侄有请这位“摄政王”,却被告知今日尚且行踪不明。

 

稍微一打听,才知道昨晚他进了最顶楼的总统套房,没再出来过。

 


 

全文没完


注 阿拉尼子*:我儿子

 

     介*(音“嘎”):这么

 

     色特*:程度副词,很,…得要死

 

     戆大*(音“岗度”):白痴

 

     切列*:吃力,累

 

     侬格是*:你这是

 

     册那*:相当于“tmd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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